性高潮，无法改变强奸的性质
编辑：ddayh.cn
原创 董晓莹 方刚 学者方刚
本文选自陈亚亚主编《亲密关系是如何伤害我们的》，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
性高潮，无法改变强奸的性质
基本信息：
来电人：女性，28岁，单身，受暴者
暴力状况：
我自己某个晚上走在路上，遇到两个20多岁的陌生男性，把我强行带到比较偏远的地方，实施轮奸，过程中还对我的声音进行录音。当时比较晚，虽然听到有车经过的声音，但是没有人发现自己在被轮奸。两名男性离开后，我没有报警，也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次性侵没有对我的身体造成伤害，但精神上受到了侮辱，感觉自己特别不干净，没有尊严。
在实施强暴的过程中，他们告诉我只要我配合，就不会伤害我，我没法反抗他们，只能顺从。他们扒光我的衣服，把我双手绑起来，对我进行性挑逗，时不时问我是否有快感，进行一些语言上和身体上的羞辱，并让我央求他们实施性暴力。
中间我的一个女性朋友打来电话，他们让我接了电话，我朋友听出我的声音不对，问我是不是在做爱。我没有告诉朋友自己正在被强奸，感觉没法说，后来因为生理上实在受不了，就挂断了电话。最后他们还拿走了我的内裤，才放我走了。
事件发生后，我晚上睡觉经常会梦到被强奸的情景，但回忆起来，恐惧并不是最主要的感受。我无法原谅自己的是，在被强奸过程中我竟然产生了强烈的快感和第一次性高潮，所以我觉得无地自容，感觉自己和强奸犯同流合污了。
后来我交了个男朋友，也发生了性关系，在和男朋友做的过程中，也会幻想自己被强奸，因为男朋友不能让我达到想要的性快感和高潮体验而难受。我不好意思对男朋友说喜欢受虐的做爱方式，怕男朋友觉得自己变态或不纯洁。有一次做爱我假装高潮叫的很大声，以为男朋友会喜欢，结果男朋友说我很淫荡。
我和男朋友分手后，某天晚上在网上买了个震荡器。买前和网店客服人员沟通，当时以为客服是女性，就把自己上次遭受强奸的经历告诉了客服人员，包括自己的性幻想、喜欢方式等。客服人员表示如果晚上买，肯定是很想用，所以争取当天晚上送过来。结果客服人员到了，发现是一位男性，而且就是刚才与我网聊的男性。当晚，他就对我进行了强奸，并且还住在我家。
他第二天白天才离开，一晚上多次性侵我。我多次达到了性高潮，第一次我拒绝，后面几次没有拒绝。中间我想过要求救，但他说让我不用担心，天亮了他就会自己离开。我觉得自己有点陷进去了，沉溺于被强奸所带来的性满足。后来睡觉时，他要抱着我睡，我居然还有一些温暖的感觉。
分析：
缺乏社会性别视角的公共空间设置可能给女性带来伤害。在该案例中，一名女性在路上被两名陌生男性劫持并实施轮奸，整个过程时间不会很短，但没有任何人发现，更没有人出来制止。防止此类事件的发生不应该警告女性不要晚上独自出门，因为这是对她们使用公共空间权力的侵犯，应该由国家和社会承担起建设对女性友善、可减少性侵可能的公共空间的责任。
两名男性在性暴力实施上可谓肆无忌惮，完全无视法律，甚至不担心受害者报警。这可能是因为在他们看来，被轮奸对于一个女性是无法说出口的羞耻，不可能报警闹得人尽皆知。事实也是如此，在强调“女性贞操”的文化下，被强奸女性报警可能让自己遭受二次伤害。我们在呼吁司法、舆论做到为当事人保密的同时，也要积极消除受害者的污名，这样才能鼓励受暴女性更多地用法律维护自己的权益。
在受到性侵犯时，受暴者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安全，顺从施暴者是不得已的选择，这点无可厚非。遭受强奸的受害者一般痛苦不堪，但来电人生理上却产生了强烈快感和第一次性高潮，这种情况是不多见的，但也并不奇怪，也许来电人所偏好的性行为模式存在暴力成分，或者当时的情境刺激了来电人，使之感到性愉悦，这并不说明来电人就喜欢被强奸。
我们要强调的是，受暴人完全不需要因受暴时的生理快感而自责。许多时候，我们的生理感受与意愿本身没有关系，所以，无论受害者是什么样的生理感受，都无法改变此次遭受轮奸的犯罪事实。这次事件同样带给受害人很大的伤害，因为她需要处理的不仅仅是遭受性暴力后普遍面临的心理创伤，还包括因为产生了生理快感而带来的自责。
在后来的亲密关系中，男朋友不能满足自己，来电人却羞于表达，这是因为女性的性在社会文化中通常是被压抑的，女性如果想要性，就会被认为不纯洁、淫荡。在符合主流标准的性爱都被极大压抑的环境下，更不用说来电人所希望的虐恋型性爱模式了，来电人怕男朋友觉得自己变态，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女性和男性达到性兴奋和高潮的时间不一致，一般性行为以男性的勃起为起点，射精为终点，这种以男性为主导的性对女性来说，不能获得高潮和性满足是很普遍的现象。很多女性因此会假装高潮和假叫，一方面为性爱助兴，另一方面会让男性得到征服感的满足，是对性伴侣的一种体贴。
然而，来电人的男朋友对此的反应，显示出他对来电人的不尊重，且未能体察到对方的好意。女性在和男性的性关系中要努力争取自主权，得不到满足就要说出来，如果得到不尊重自己的回应，就应该考虑是否要继续恋爱关系。另外，女性还可以学习自慰，这样就能够不依靠男性而满足自己的性需求了。
在第二次的性侵中，我们要指出社会对于购买性玩具者，特别是女性购买者的污名。个人在网上购买性玩具，是为了利用器具来满足自己的性需求，并不表示个人想要或者喜欢被强奸。即便此案例中的来电人存在被强暴的性幻想，也不能说明她现实中真的想要被强奸，因为性幻想与现实生活并没有必然的关联。
施暴者以来电人晚上购买性玩具则表示当前很有需求、很想被强奸为借口，计划并实施了性侵犯，显然是一种违法犯罪的行为。至少在性侵犯开始时，它确实是强奸，并不因为受暴者曾有过幻想被强奸而改变。因为幻想被强奸，不等于真的要被强奸，这是两回事。
不过在受暴过程中，受暴者表述自己“陷进去了”，除第一次明确拒绝外，后面几次并没有拒绝。所以后面几次严格地讲，可能不算强奸，属于灰色的地带，双方形成了类似协商的性模式。在处理性侵犯案件时，我们需要尊重主体的真实感受和认知，注意不要对当事人进行道德评价，但要引导她评估自己的安全，选择更安全可靠的性爱方式，提高自我保护的能力。
整理与分析：董晓莹，方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