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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著名医家郑钦安,“火神派”开山之祖,重视阳气,善用附子、干姜等辛热药,人称“郑火神”“姜附先生”,誉满巴蜀。郑氏之后,“火神派”名家辈出,如卢铸之、吴佩衡、范中莎、祝味菊、唐步祺、曾辅民、李可等,多取法于郑氏,而各有创建,享誉医林。
关于“火神派”产生的历史背景和学术渊源,有学者指出,“火神派”产生之初,正值温病学派兴盛,用药多寒凉轻灵,相延日久,出现崇尚阴柔、恣用寒凉的流弊。在此背景下,郑钦安提出重阳扶阳的学术主张,反对过用寒凉,目的希冀“为医林之一助”。我们认为,郑氏善于扶阳,确实是不争的事实。然而如果简单认为郑氏“重阳扶阳”,则属对郑氏的误解。兹分辨如下。
一、论郑氏的学术渊源
郑氏医学,除《伤寒论》《内经》外,主要取法于《周易》。郑氏深通《易理》,并在其著作中援易说医,可谓是清末医易会通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其在《医理真传》一书中,开篇即是“乾坤大旨”“坎卦诗”“坎卦解”“离卦诗”“离卦解”,明天地阴阳之道,揭示“坎离所以为人生立命之根”的道理。
郑氏学说的另一个渊源是陈修园。郑氏在《医理真传》的自序中说:“所览医书七十余种,每多各逞己见……使人入于其中而茫然。近阅闽省陈修园先生医书一十三种,酌古准今,论深注浅,颇得仲景之微,亦且明透。”其书中,亦颇多援引陈氏说处。可见张仲景之后,郑氏最推崇的医家应属陈修园无疑。郑氏推重经典,重视《伤寒论》《金匮要略》,擅用经方起大症难症,这在很大程度上应该是受陈氏影响的。
郑氏医学,还有一个重要的来源,是清末的大儒刘沅。来自刘氏的影响,应该说更大于陈氏。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在后面还会再讨论,此先揭过。
二、论郑氏论病最重阴阳
郑氏论病,最重阴阳。在《医理真传》自序中,郑氏开篇即谓:“医学一途,不难于用药,而难于识症。亦不难于识症,而难于识阴阳。”而其书中,开篇即讲乾坤坎离的问题,揭出先天真阴真阳之重要性。接下来,又设专篇“辨认一切阳虚症法”“辨认一切阴虚症法”,为全书辨证之眼目。又恐学者不解,进一步设“阳虚门问答”和“阴虚门问答”两篇,其中各设问答29条,详细讨论阳虚、阴虚两大类疾病之纲要。在《医法圆通》中,作者开篇即设“用药弊端说”,点出医者用药最易犯的错误在于不能抓住阴阳虚实之实据,而或执方治病,或执药治病。其言曰:“用药一道,关系生死。原不可以执方,亦不可以执药,贵在认证之有实据耳。实据者何?阴阳虚实而已。阴阳二字,万变万化。在上有在上之阴阳实据,在中有在中之阴阳实据,在下有在下之阴阳实据。”接着,又设“各症辨认阴阳用药法眼”,每病必辨阴阳虚实,然后论治。
郑氏论阴阳,还有一个特征,就是最重先天阴阳,也就是真阴、真阳。所谓真阳,即坎中之阳,对此,郑氏有清楚的定义,其曰:“真阳二字,一名相火,一名命门火,一名龙雷火,一名无根火……种种名目,皆指坎中之一阳也。一阳本先天乾金所化,故有龙之名。一阳落于二阴之中,化而为水,立水之极(是阳为阴根也),水性下流,此后天坎卦定位,不易之理也。”与此对应,离中之阴,即是真阴。“离为火,属阳,气也,而真阴寄焉。中二爻,即地也。地二生火,在人为心,一点真阴,藏于二阳之中,居于正南之位,有人君之象,为十二官之尊,万神之宰,人身之主也,故曰心藏神。”
郑氏扶阳,重坎中之阳,人皆知之;而郑氏滋阴,重离中之阴,则往往为人忽视。
三、论郑氏不专主扶阳
郑氏为“火神派”开山之祖,以善用干姜、肉桂、附子等热药治病而出名,人称“郑火神”“姜附先生”。照理说,他应该有明显的“贵阳贱阴”倾向。有趣的是,我们遍观其书,发现其中崇阳之论并不多见。相反,郑氏屡屡强调阴阳平衡的重要性。
如在《阳虚症门问答·客疑篇》中,他说:“二气均平,自然百病不生,人不能使之和平,故有盛衰之别。水盛则火衰,火旺则水弱,此阴症、阳症所由来也。”又说:“病见三阴经者,即投以辛热,是知其阳不足,而阴有余也,故着重在回阳;病见三阳经者,即投以清凉,是知其阴不足,而阳有余也,故着重在存阴。”阳虚者重在扶阳,阴虚者重在养阴,“二气均平,自然百病不生”,这是郑氏一向的观点。
郑氏书中,论阳必顾阴,论阴必顾阳;论乾卦必及于坤卦,有“坎卦诗”则随之以“离卦诗”;有“辨认一切阳虚症法”在前,就有“辨认一切阴虚症法”在后;有“阳虚门问答”在前,就有“阴虚门问答”在后。《医法圆通》之中,每病必论阴阳虚实,并非见病即谓阳虚者也。
郑氏强调,人身“以水火立极”,而真阴真阳又立水火之极,“今人着重在后天坎、离之阴阳,而不知着重坎、离中立极之阴阳,故用药多错误也”。
总之,郑氏“以水火立极”,其书中屡言“水火相依”“调和水火”“水火互根”“水火既济”,不偏不倚,既没有像张景岳那样“阳为生之本,阴实死之基”的贵阳贱阴论调,也没有像黄元御那样“纯阳则仙,纯阴则鬼。阳盛则壮,阴盛则病。病于阴虚者,千百之一,病于阳虚者,尽人皆是”的主张,这是我们应该留意的。
既然郑氏不偏于扶阳,那为何后人往往把他归入到扶阳学派中呢?我们认为,其原因是,众所周知,在清代,中医学最突出的成就是在温病学方面的进步。叶天士、薛生白、吴鞠通、王孟英等人更为其中最杰出的代表人物。因温病乃主要是感受温热之邪,其治法用药多轻清寒凉之品,需处处顾护人身的阴液,相延日久,出现崇尚阴柔、恣用寒凉的风气。郑氏虽然也擅用白虎、承气汤,但在当时,却显不出特色,故只能以擅用干姜、肉桂、附子等热药驰名。
再经其后学的发展,“火神派”善于扶阳的特色就日益显著。至其末流,论病几乎全是阳虚,治病几乎皆用温热。这种情况,估计是郑氏始料未及的吧。有一个问题值得一提。我们知道,《周易》有明显的阳主阴从、贵阳贱阴思想。在《周易》中,阳爻往往与光明、进取、高尚、君子等形象相联系,而阴爻则往往与晦暗、退缩、卑下、小人等形象相联系,给人以鲜明的阳尊阴卑的印象。然而,推崇《易经》,处处援易说医的郑氏,却并没有采纳《周易》中“贵阳贱阴”的观点,反而处处强调阴阳平衡观,应该说这是非常可贵的。
又有学者指出,郑氏认为“诸病无非元阴或元阳之亏虚所致”,这其实是误解。郑氏论论病,并非皆主于元阴或元阳之亏虚。其在《医法圆通》中,开篇即论“用药弊端说”,点出治病“贵在认证之有实据耳。实据者何?阴阳虚实而已”。又说:“在上有在上之阴阳实据,在中有在中之阴阳实据,在下有在下之阴阳实据。”而医者最易犯的错误则在于不能抓住阴阳虚实之实据,而或执方治病,或执药治病。很明显,郑氏讲阴阳,不但分上中下,而且强调要分清虚实,不可偏补偏泻。观其书中,用泻心、导赤、白虎、承气辈甚多,并非简单地认为诸病皆是元阴或元阳之亏虚所致,明可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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