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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讲的是一个关于《伤寒论》的问题,我在以前教过不到二十年的《伤寒论》,也做了一些这方面的工作,在这方面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今天就这些想法,想跟大家一起进行一些探讨。其中主要的一个问题就是怎么能学好《伤寒论》,落脚点是在经方应用上。
我在讲课以前,先亮一亮我的观点,我今天这个课怎么讲。我对《伤寒论》的学习,对经方的看法是提出了这样一个观点——抓住经方研究的三个纲。
第一个纲就是抓住《伤寒论》的原著原貌。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要照着《伤寒论》原著读,照着原著讲,照着原著用。现在我们很多人已经不按照《伤寒论》讲了,张仲景怎么讲我们已经不管了,而是自己讲自己的。
我举个浅显的例子,比如说《伤寒论》中“太阳病,桂枝证,医反下之,利遂不止,脉促者,表未解也,喘而汗出者,葛根黄芩黄连汤主之。”我们现在所有的《伤寒论》教科书讲葛根黄芩黄连汤是治“协热下利”的,还有人说葛根芩连汤能治喘的吗?没有了。为什么没有了呢?《伤寒论》中明确讲了“喘而汗出者,葛根黄芩黄连汤主之”,那我们为什么就把“喘而汗出”拿掉了呢?难道它不治喘了吗?这就是不按照《伤寒论》原著读的结果。
曾经有一个黑龙江的小儿患者,发烧,麻疹出不来,还有拉肚子还有喘,用抗生素治疗效果也不好。老先生跑去给他一看,就给他开了几味药,烧也退了,利也止了,疹子也出来了,开的什么药啊?就是葛根黄芩黄连汤。可是我们现在为什么讲葛根黄芩黄连汤就治下利,不治喘了呢?这就是不按照原著读的结果。我说到这些东西我就生气,这样的话你究竟是算读过《伤寒论》,还是没读《伤寒论》呢?
现在《方剂学》把五苓散归入利尿剂当中,可是在《伤寒论》当中“小便不利,微热消渴”“脉浮数,烦渴者”“汗出而渴者”“渴欲饮水”“脐下有悸,吐涎沫而癫眩”,这些都是用五苓散来治疗。怎么就把五苓散归入利尿剂了呢?这个“癫眩”、“水入则吐”不都是五苓散证吗?怎么就把它归入利尿剂了呢?怎么就归入水蓄膀胱证了呢?谁让这么讲的呢?
为什么我们用不好经方?就是由于我们人为地偷换了概念。我一讲这些东西我就激动,为什么激动?明明张仲景的本文是这样说的,现在有人就偏要那样说。所以我今天讲课的第一条就要跟大家讲这样一个思想,要照着原著读,要照着原著讲,要照着原著用。
第二个问题,《伤寒论》中讲汤方辨证,比如桂枝汤证、麻黄汤证,这个是汤方辨证。什么八纲辨证、六经辨证、表里辨证、卫气营血辨证,那是你的辨证。张仲景《伤寒论》里就是汤方辨证,张仲景就是这么说的。如果把桂枝汤说成是太阳中风的表虚证,很多人认为有汗时就用桂枝汤,无汗时就用麻黄汤,这是错误的。因为《伤寒论》中讲“病人藏无他病,时发热自汗出而不愈者,此卫气不和也,先其时发汗则愈,宜桂枝汤”,这个桂枝汤是发汗的。你不读这个条文,就把那个中风的桂枝汤拿来说事儿,当然这个桂枝汤不是文中的桂枝汤,桂枝汤是调和营卫的,既可以发汗,也可以止汗,你非要说是那个太阳中风的桂枝汤,那你理解的桂枝汤就不是原文的桂枝汤了,我们在临床上就没办法用了。是不是这个道理?所以我们要抓住这个汤方辨证的问题。
第三个问题的要害是要抓住经方的法度问题。为什么《伤寒论》被称为“群方之宗,重法之祖”?因为它是有法度的。你为什么不行呢?我们当代的中医为什么难以出现大家呢?为什么难以出现传世的名方啊?关键性问题是没有法度。现在很多人开个方子,寒寒得要死,热热得要命。现在中医的处方已经大到什么水平呢?一张处方都写不下了,二十几味药,甚至是三十几味药。
大道至简,《伤寒论》《金匮要略》教我们怎么用方啊?张仲景的方子平均药味数就是4.81±2.28味药。我们现在的处方是多大方啊?真的要这么多的药吗?我今天跟大家说,作为一个好中医,一个处方里的药不用太多,你要有会用的主病主方,在一个方子当中会用一个特殊的用药,那你想加一味你都加不进去,达到这种水平那你就是好大夫。如果说想加一味药就加一味药,想减一味药就减一味药,这种医生就是没有用药的法度。
因此,我们做医生要有底气、要有根本、要有源头。有一个俚语就说“药过十二三,大夫必不粘;没读圣人书,何敢把脉参?”为什么这么讲呢?就是因为这样的医生忽略了法度。我下面说了,现在临床上存在的问题是“开方大而杂,忽略法度;用药多而重,有欠精纯”。我们为什么要学经方?学经方的目的就是让自己能够有一个源头和根本。
唐代的一个医生,叫许胤宗,他举了一个例子:“不能别脉,莫识病原,以情臆度,多安药味,譬之于猎,未知兔所,多发人马,空地遮围。冀一人获之,术亦疏矣。假令一药偶然当病,他药相制,气势不行,所以难瘥,谅由于此。”就像打猎,我们万箭齐发,可能把这个兔子打到了,是哪支箭打到的呢?我们并不知道。我们现在的中医难道不是万箭齐发吗?
我们现在中医,如果拿一张处方出来给大家看,可以说清楚这个处方的理法方药,不需要炉火纯青、头头是道,只要有根有据、有理有方,那就是好大夫了。所以说为什么《伤寒论》是“重法之宗,群方之祖”啊?你看宣白承气汤是哪儿化裁来的?柴胡舒肝散是哪儿化裁来的?哪个不是从经方来的?为什么现在出的这些方子出来不管用了?为什么出不了好的方子?就是因为没组方思想,没思想就没架子。
我举个例子,王某,女,26岁,2013年8月19日初诊。主诉:瘫痪在床16个月。患者自幼体弱易乏,怯懦胆小。2012年4月受上司训话后心志郁结,如厕时大便干燥用力排便后脱力,无法站起,自此长期卧床,查无器质病变。就诊时卧不能立,气弱语短,进食甚微,小便失禁,便结如球,呃逆频频,畏寒恶热,体瘦肉削,历时半年。眠差,难以入睡,伴头痛,腰部酸痛。舌尖红,舌边齿痕,舌根苔黄腻,苔质不均。脉弦。
西医诊断是癔症性瘫痪,中医诊断是郁证、风痱轻症、筋痿。先后以逍遥散合越鞠丸、小柴胡汤合蒌贝温胆汤加减治疗,虽有进展,但患者仍然不能起立。患者2014年4月7日九诊时诉其服药后精神转佳,时有坐轮椅外出晒太阳。自觉脚后跟刺痛,不能着地。饮食可,腰背痛似折。小便调,大便一周未解,患者身无痛,四肢不收,神志无乱,据此从“风痱”论治,用《金匮要略》所载《古今录验》续命汤加味治疗。处方:麻黄9g,桂枝9g,当归9g,生晒参9g,生石膏15g(先煎),干姜9g,甘草9g,川芎6g,杏仁10g,炒决明子20g。5剂,水煎取1000ml,每次250ml,温服取微汗。
患者2014年4月14日十诊时已能持杖站立、短走、爬三层台阶,语言畅达。又以此方合补阳还五汤加减调治月余,其后对患者电话随访得知其诸症良好,饮食正常,体重增加,已如正常人一般工作生活,状态良好。
这个患者病情缠绵难愈,就诊前半年起效不显,然而病情的直接转机则是出现在九诊运用《古今录验》续命汤之时,病人从原来的终日躺卧病床而变为可站立行走。《金匮要略》引《古今录验》续命汤原文里面就讲了“治中风啡,身体不能自收持,口不能言,冒昧不知痛处,或拘急不得转侧”。这个方子很简单,但是你们知道这个方子有多神奇吗?效果很好。我觉得要学习经方的应用,一定要照着经方读、照着经方用,要理解它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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