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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今天跟着俞长荣先生学习《内经》中“气反”的概念。
“气反”一词,见于医籍记载的,首推《素问·五常政大论》。
气是病气(即病理),反是相反,意思是内在的病理变化与外在的症状表现不一致。
《五常政大论》主要是论述五运有政令之常,也有其变,进而说明疾病的发生发展,有其普遍规律,也有其特殊情况。因此,在治法上就不可守成不变。
“气反”在这里提出,是说明疾病的发生有这样一种异常现象。
为什么会发生“气反”?
要理解这个问题,首先必须从祖国医学的整体观念着眼。
人体是一个完整的有机体,各脏腑器官都是相互影响、相互联系的,而各脏腑器官之间的相互联系,又是借经络作为通路。
如果某一脏腑器官或某一经络发生病变,必然影响到其他脏腑经络。
另一方面,全身脏腑经络、器官组织的功能活动和它们之间的功能协调,还要依赖于气的生化作用(即气化)。
气的分布是全身无处不到,气之所到都有气化作用。同时,气和血又是相互并行的,气行血亦行,血虚气亦虚。
这样,就产生了病变在甲的脏腑经络、器官组织,而症状却表现在乙的脏腑经络、器官组织上。如张景岳所说的:“气反者,本在此而标在彼也”。
所谓本,即指病变的脏腑经络、器官组织,标即指症状表现或病理变化所能影响到的部位。
古人根据人体在病理变化上这一特点,发现这种气反病变,采取从疾病相反的部位去施治,往往能够取得较快的满意的疗效。
因此,在长期的临床实践中,又创立了“病在上,取之下;病在下,取之上;病在中,傍取之”这一治疗法则。
“病在上,取之下;病在下,取之上;病在中,傍取之”这个治则,在中医临床上是经常用到的。
兹仅就个人的实践体会,略举一二。
病在上,取之下
头巅疼痛,伴见呕吐冷沫清涎,我通常用吴茱萸汤而获效。这个汤方的适应证,《伤寒论》早就说得很清楚。中医界同志应用此方治愈此病,也并非罕见。
本证因胃虚肝逆,浊阴上犯清阳,所以用泄肝和胃的吴茱萸汤能够获效。
也有头痛如劈,特以前额为甚,舌苔黄,面红赤,脉洪大或弦数,我喜欢用黄连解毒汤加减。
因前额为阳明经脉所循部位,这是胃肠积热,热毒随经上攻,所以须泻其热,患者每因大便畅通,头痛随之消失。这个方法,中医习惯上称为“釜底抽薪”。
不久前,我曾治两例失眠患者,都自觉头晕,头前两侧疼痛,与小柴胡汤合蒿芩清胆汤加减,服药十余剂后,均感睡眠显著好转,头痛消失,头晕减轻。
采用这两方的理论根据是,头前两侧乃胆经所循行部位,肝胆相表里。由于肝阳上亢,挟胆火上逆,故发生头晕失眠之证,因此采用了疏肝清胆的小柴胡汤和蒿芩清胆汤加减。
可见同一头痛,因发病部位所属经络不同,故治法各异。
但头痛分别用疏肝和胃、泻胃火和疏肝清胆方法,又都属上病下取范围。
头眩、头晕多属肝阳、肝火病,而肝阳肝火上亢,又多因水不涵木所致,所以治疗眩晕,常采取滋肾平肝或柔肝清阳办法;
也有头眩头晕是因痰浊、湿邪、水气上干所致。
由于痰浊的,其人多挟咳嗽痰多而粘腻,我喜欢用温胆汤之类,除其胸中浊痰,痰去则眩晕自愈。
由于湿邪的,其人多兼见头胀,四肢酸楚,倦怠,舌苔白垢,我常以不换金正气散,加些渗淡利湿之品,湿邪一去,眩晕可安。
由于水气上逆的,多伴见心悸,小便不利,我最喜用真武汤以鼓舞肾阳而利水,水气一除,眩晕心悸每随之消失。
以上种种,又都是上病下取之法。
突然大吐血、一般止血药难以获效之时,我常用三黄泻心汤,然则加栀子、黄柏,每多奏功,但应用三黄泻心汤治大吐血,必须是内火炽盛,迫血上行之证,才能有效。
方中大黄泻胃火,黄连泻心火,黄芩泻肺火,然则加栀子泻三焦火,黄柏泻命门火。
鼻衄不止,或高热不退,用黄土捣盐敷于足底(涌泉穴),常见奇效。
因黄土、食盐均有泻热凉血作用,敷于足底,能引热下行。
以上用三黄泻心汤治大吐血,黄土捣盐敷足底止衄退热,同样是基于“釜底抽薪”的道理。
至于七窍为病,通常联系七窍与脏腑的关系而治其所属脏腑,如目病治肝,鼻病治肺,耳病治肾……更是中医临床家所共同习用的,就不多例举了。
病在下,取之上
大便秘结,常采用枇杷叶、杏仁、桔梗之类,肃肺而通大肠;
遗溺、便失禁或小便癃闭、淋浊,以及脱肛、子宫下垂等,由于气虚下陷者,都可用补中益气方法以升提中气;
肺热叶焦的两足痿痹,往往泻上中二焦肺胃之火。
这些下病上取方法,中医界同志都很熟悉,毋庸赘述。
笔者治疗大便秘结,伴见胃脘疼痛及胸中懊憹者,每用栀子豉汤而获效。
采用这个汤方的理论根据是,下焦受约于上焦,今下见便秘,中见胃脘痛,上见胸中懊憹,这是三焦气化失司,故升其上焦,使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气因行,不用泻下药而大便可通。
忽然小便不通,我常用软纸搓成小纸钉,嘱病者闭起眼睛,出其不意,将纸钉刺入病者鼻孔,令其打喷嚏,常能奏效。
此法看起来很庸俗,其实细揣其理是有根据的。
因小便不通,多缘膀胱气化不行,而膀胱气化受制于肺,肺气通于鼻,突然打喷嚏,肺气得开,膀胱气化因而畅通。
朱丹溪说:“譬如滴水之器,上窍闭则下窍无从泻通,必上窍开而下窍之水出焉”,朱氏是用吐法,我是用取嚏法,方法虽有不同,而道理则一。
突然小便不通,阴茎肿胀呈螺旋形,发病急骤,常危及生命。
我常教患者用地棉根一小团捣成丸,敷于印堂穴,约过两小时,小便每获通利。
地棉根即芫花根,为逐水峻药。印堂穴,督脉循行于此,会足阳明经脉,旁纳手太阳、足太阳经气。地棉根敷于此,能借经脉通周身阳气而利小肠、膀胱。
新近治疗一个女病者,怀妊两个月,突患下肢痿痹。
曾经注射过安乃近、维生素B12等,治疗一个月,症状日见增剧,卧床不起,不敢转动,动则掣痛不堪。
我认为这可能是胎气中阻,气滞血郁。若运其胎气,疏其气血,痿痹或可获愈。
遂以忍冬藤、秦艽、木瓜、萆薢通络行气,疏风利湿,川芎、绿心豆、女贞子养血安胎,加大腹皮、紫苏叶以运转胎气,连服十二剂,痹痛逐日递减,现能下床行走。
下肢痿痹,而从转运胎气、调理气血治法,这也是基于下病上取原则。
病在中,旁取之
中病旁取,多应用在针灸治疗上。
例如,牙痛针两侧合谷穴;胃肠病针两侧足三里穴;经漏病针两侧血海、三阴交等。
这是因经脉贯五脏而络六腑,行于上下左右,故病在中,亦可从四旁取之。
笔者因针灸治验不多、在这方面不能多举。
除了中病旁取之外,我意还可以引伸其义,试定出“旁病中取”一法。
所谓“旁”,系指脏腑以外的躯体四肢。
例如,全身水肿,因于热者,可用食盐、栀子、麝香共捣细末,敷于脐中,以疏通气化,泻火利尿,肿胀得消;因于寒者,常温灸关元、气血,以温运脾肾阳气,脾肾健运,水气可除。
不久前,我治疗一个病者,患水肿病一年,尚未大愈。现在症为大便秘结三天,口干,脉沉微缓。
我处以理中汤加味。服一剂,大便通,口中和;再剂,水肿竟渐消失。
由于病人患水肿一年许,脉沉微缓,脾虚可知。脾虚则运化失职,水谷不化津液,津液不得上奉,则口干不能下输,则便秘。故以温运脾阳主治,也可以算是“旁病中取”。
另外,有一种暴泻,泻下如水,而小便短赤至点滴俱无。
其因于暑热者,常用六一散;因于湿热者,常用四苓汤、桂苓甘露饮;湿盛者用胃苓汤。
应用这些淡渗分利方法治泻,张景岳说是“水谷分则泻自止”,我们习惯上叫做“利小便而实大便”。
按中医理论说,腑与腑本相通。小肠主化物而分清浊,大肠司传导。今湿热注于小肠,化物失司,水谷均趋大肠而为泄。
现代医学也认为,体内大部分水分是由小肠吸收,若小肠发生病变,吸收不好,水分便趋大肠下泄。
所以,“利小便而实大便”这个方法是很有道理的。
这个方法不是见泻止泻,也不能算是反治法。我说应该属“气反”范围,同时可把它归入“中病旁取”方法内。是否妥当,希同道们指正。
“病在上,取之下;病在下,取之上;病在中,傍取之”这个治疗法则,与按疾病所在部位因势利导方法不同,而是治疗上的一种变法。所以张景岳说“其病既反,其治亦宜反”。
不过,气反和反治是有区别的。
气反,乃是一种病理现象,反治,是一种治法,这是两者的根本区分。
至于气反的治法与反治法也有不同。
气反的治法,主要是寻找实质病变部位而进行治疗;反治法,则是根据疾病的性质而采取从治方法,即寒因寒用,热因热用,通因通用,塞因塞用。
但气反治法和反治法又有一个共通处,即同样是通过疾病现象去找它的本质,不治表面现象,而治实质病变。
同时,气反的治法在某些场合下,亦含有反治的意义。
例如,由于气虚而致的便秘,应用补中益气汤,这是采取升提法,既是上病上取的气反治法,也可以说是一种塞因塞用的反治法。
又如,由于浮阳上升而致的口干、头晕、齿舌出血,应用桂、附、参、草以引火归原,既是上病下取法的气反治法,也可以说是一种热因热用的反治法。
综上所述,可见,“气反”,并非玄虚神秘之谈,而上病下取、下病上取、中病旁取这些治疗方法的运用机会,在临床上是经常遇到的。
它是在整体观念总的领导下,根据脏腑经络相互关系以及全身气化、血行相互沟通的道理,而采取的一种异于寻常的治法。
一个高明的医生,在临床上能够出奇制胜,往往是根据“气反”之说而获成功的。
王应镇说得好:“见痰休治痰,见血休治血,无汗不发汗,有热莫攻热,喘生无耗气,遗精勿涩泄,明得个中趣,方为医中杰”,以此来说明气反的治法精神,我认为是很恰当的。
注:本文选摘自《俞长荣论伤寒》,朱世增主编,上海中医药大学出版社出版,2009年1月。本公众号仅用之进行学术交流,若有侵权请联系删除,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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