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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女士来寻找我帮助时已经和丈夫林先生结婚快十年了。
罗女士是林先生的初恋,两人从大一开始恋爱,毕业后工作在同一城市,感情一路都顺风顺水。但过去的两年中,林先生与一位已婚的同事乔女士之间关系"过从甚密"。
虽然罗女士没有抓住两人之间有实质性的出轨行为,但罗女士每次听到乔女士的名字,都会忍不住有一种恶心的感觉。尤其在一次公司聚会上,喝醉之后的林先生和乔女士耳语的亲密照片无意中被同事拍到,随手发在了朋友圈。恰巧罗女士也和这位同事是微信好友,所以这张照片引发了罗女士郁结已久的不满,当晚她和醉得神志不明的丈夫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后来清醒过来的林先生无数次的信誓旦旦地保证:他和乔女士都有家庭,两人只是普通同事关系,并不是罗女士想象的那样。言下之意是罗女士反应过度了。此后一段时间里,林先生刻意不再罗女士面前提起乔女士的名字,因为他害怕罗女士会生气。但是罗女士留意到因为工作关系,林先生还是会在下班后接到乔女士的电话,虽然沟通的内容是和工作有关,但这还是会让罗女士的神经紧绷起来。
林先生每天早晨习惯早起跑步,有时跑步回来也会带早餐回来。罗女士有次嘱咐林先生带小区门口新开的永和豆浆,可她和儿子在家左等右等都不见林先生回来,眼看儿子上学要迟到了,罗女士开车急匆匆去送儿子,刚出小区门口,听到儿子在车里喊了一声:"爸爸!"罗女士抬眼一看,林先生和乔女士正一起站在永和豆浆店门口,愉快地挥手告别。乔女士忍住怒火,把儿子送到学校,接着在电话里和林先生大吵。
罗女士打死也不相信丈夫说解释的"只是巧遇"那么简单,家庭的战火影响着罗女士的情绪,孩子也相继出现了各种问题,史无前例地不完成作业,又和同学打架被老师叫家长。
罗女士觉得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难道生活要被猜疑搅得一团糟吗?
好在罗女士知道婚姻出现问题,需要找专业的人士进行指导,于是她在来找我咨询前三个月,曾和林先生协商,一起到一家专门针对婚姻家庭咨询的机构进行咨询。罗女士本想找一个中立的空间谈论这个让她感到痛苦的话题,努力解决亲密关系中的问题。然而这次治疗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对此我并不感到惊讶,因为如果夫妻之间一个人有外遇,包括精神出轨,但他却并不承认,那么夫妻治疗就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如果治疗师或者伴侣中的另一方对此事并不知情,那么夫妻二人一起做咨询不会产生什么建设性的成果。
罗女士告诉我她并不是一个特别爱嫉妒的人,也不是那种占有欲强、爱怀疑、没有安全感的人。但她对丈夫和女同事之间的关系感到非常不舒服。
罗女士很相信女性天生的直觉,她对丈夫和乔女士的关系感到窒息,她觉得如果她选择相信丈夫的那套说辞就太天真了,就算丈夫和乔女士的关系只是彼此有好感的同事关系,但如果照此发展,暧昧、或出轨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如果有了适当的机会,就会发生更多的不可控的事。无论如何,事情都朝着伤害罗女士的方向发展。
不同的夫妻在遇到这种问题时会采取不同的解决方法,同一对夫妻在不同的阶段态度也会不一样。
有人一哭二闹打小三,有人冷漠逃离或"报复性出轨",无论哪种方式,于亲密关系来说,都不是好解决之道。
我告诉罗女士,没有一种简单直接、快速有效的方法可以解决她面对的困境。对于亲密关系的经营,向来任重而道远。
没有一段婚姻是从开始到最后始终都对诱惑具有免疫力的。好的亲密关系,一直是打怪升级般需要沟通、交流、相互付出、彼此支持来经营的。
距离上的接近会导致情感上的亲近,没有乔女士,林先生也会遇到其他女同事。如果界限守不好,林先生带给妻子这种猜疑、焦虑的感受就会一直存在。
有很多次罗女士都说:
我受不了了,现在就和这个乔女士去做个了断!否则我就去申请离婚!
我对罗女士说:
问题是这种被动的最后通牒只会招致更多的托词和谎言,不忠的伴侣感觉到受限之时会更倾向靠近第三者,威胁不能保证忠诚,也不能培养信任感。处于愤怒和疏离而威胁要离婚也没有什么用,更可行的办法是保持沟通,既不疏远也不责备对方,就这一问题继续对话。这条路确实不好走,但值得尝试。因为在这段关系的背后有着非常重要的历史。
罗女士想要采取一切办法来挽救这段婚姻,就算失败她也希望自己已经尽力,没有留下遗憾。所以我鼓励她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婚姻上 ,尽力去修通这段婚姻中的问题。
一味地疏远或者在情感上对丈夫怨恨、威胁对亲密关系修通不是好的路径。
我并不建议罗女士一味包容和安抚,采取"怀柔"的政策。而是让她给这段脆弱的关系一次呈现出最好的自我的机会。
保持沟通渠道畅通,其实是不增加丈夫和暧昧对象把关系升级或才转入地下的几率。
不给心猿意马的丈夫一个"跟你没法沟通"的借口。
我建议罗女士心平气和且坦然不带情绪地去问丈夫:
比如问问丈夫觉得自己和乔女士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如此看重这段关系?乔女士的存在让林先生达到了什么目的?他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婚姻中少了什么?他们是初恋步入婚姻,没有其他感情经历,有没有让林先生觉得失落或心有不甘?
罗女士并没有把林先生置于尴尬的位置后放弃,当林先生坚持说我没有和乔女士发生过性关系时,罗女士说:"我要问的是,如果我是你办公室里鱼缸的一条鱼,每天看着你们的一举一动,我会不会看到什么让我不高兴的事,让我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罗女士始终保持情绪平和的状态问这些问题,而不是在吵架感觉疏远的情景下,这样给丈夫的感觉是她在邀请他说出真相。无论真相多么让人痛苦,罗女士的眼神和丈夫始终保持连接。
罗女士强调:无论真相是什么,都请您保证自己的诚实。
罗女士说:"如果你和乔女士之间有任何的性关系和暗恋关系,听你说出实情对我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但我不希望你对我撒谎或者保护我不受真相的伤害。无论现实情况怎样,我都会做为你的妻子来纠结这件事,并且尽力把问题搞清楚,然后我们才能对何去何从做出最好的决定。如果你撒谎这对我们的婚姻威胁更大。我们都为人父母,我了解你的真实想法,同时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孩子,尽量避免他受到伤害。"
诚实是建立信任的基础。罗女士也坚持不断诚实表达自己脆弱的感受,并不断和丈夫进行对话,不去批评责备或控制。
罗女士所面对的最大挑战是: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无论哪个方向的极端——反应若无其事或者勃然大怒,对于亲密关系的修通都不是最好的帮助。
当然当一个妻子真的感受到了威胁,那么要找到中间立场很不容易。但这正是罗女士需要修通的目标。
在这段艰难的时期,罗女士需要好好照顾自己,自艾自怨或情绪崩溃,都只能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鼓励她建立和加强婚姻之外的关系,寻求所有她需要和应得的支持。
开始时罗女士把这件事当做一个令人羞耻的秘密,她对这件事情的沉默增强了这种羞耻感。然而在她开始着手解决问题后,原来的羞耻渐渐减弱。罗女士需要向自己信任的朋友和家人开诚布公,因为要自己挺过这个难关或者只是通过心理咨询来倾诉对她来说实在太难了。我鼓励她多参加创意和有益健康的活动,去做任何能让她振奋起来并且感到快乐的事。虽然她说自己连碗都懒得洗,但她需要逼自己动起来,比如瑜伽、舞蹈、健走,参加读书会等活动,这些都是她生存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些活动还有助于减轻焦虑,培养更加坚强的自我。
尽管罗女士努力去做正确的事情,想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无法集中精神,总是忍不住想丈夫和乔女士的关系到底到了什么程度。有一次周末的时候林先生出差了,罗女士控制不住检查了一遍丈夫的笔记本电脑,并试图查看他的电子邮件,想找到一些关于丈夫外遇的蛛丝马迹。
当然一无所获。这却没有给罗女士带来安心的感受。
她自己也厌恶此时丧失自我的状态。她感到愤恨不已,这让她情绪几近崩溃。当她再一次心理咨询的时候,她说:"也许我已经疯了。"
我向她保证在那种情况下,这完全是正常的反应。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是一个信号,表示她需要把对话带入一个不同的水平,并且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忍受。她和丈夫之间需要设立一个新的底线,她需要和丈夫再次沟通,但是在她情绪平稳的状态下。
罗女士经过调整,感觉自己可以是平和沟通的状态时,对丈夫林先生说出了以下这些内容:
"可以理解这段关系对你非常有吸引力,你也一再重申和乔女士只是纯洁的同事关系,但是你这段关系让我觉得受到了伤害,我已经无法再容忍了。 你说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我无法忍受的是乔女士对你越来越重要,我感觉快要疯了。我们的婚姻也因此受到了伤害,我需要你对这段关系加以限制,把它控制在工作范围内。"
林先生反应很激烈,他说:
"你怎么就是不信任我?你不能控制我,我是个成年人,我不会随便监督你怀疑你和其他男同事的关系,你也不要控制我的!"
一般如果丈夫这样的回答,无疑会激起妻子的怒火,但罗女士听取了我的建议,依然是持续沟通,而不是吵架的态度对丈夫说:
"我并不想监控你的关系,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你生活中最重要的人。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痛苦,所以这段关系对你到底意味着什么,让你要继续这样下去?"
林先生显然是用愤怒和防御反应了这个问题,而他们的婚姻中的情感氛围变得越来越严重。
再一次心理咨询过程中,我问罗女士如果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她觉得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一个月?一年?十年?罗女士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能超过一年!
听到自己说出这句话,也帮助罗女士清晰表达了自己的根本原则,她回家后对林先生说:现在的情况她坚持不了一年,也许一个月都坚持不下去了。虽然她渴望这段婚姻能维持下去,所以感到非常沮丧。
罗女士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但现在她的目的不一样了,行动也不一样了。她现在主要关注的是:如果丈夫并没有赶快结束与乔女士之间的关系,那罗女士自己需要为自己做些什么?
她不再把全部的精力用来关注丈夫与乔女士,而是关注自己的工作目标、支持网络还有当下及对未来的计划。罗女士对生活做了一些安排,她做了一些财务计划,把原先投资的股票变现,催促曾借过钱的丈夫家的亲戚还钱,开始关注一些租房信息,以防万一哪天自己实在忍受不了时会和儿子搬出去住。
当人们冒险涉足婚外情时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的,他们意识状态都会发生变化。有的夫妻展开对话就能够解决问题,但有时人们只有在伴侣拒绝让事情照常进行下去,或者去咨询律师时才能醒悟。
当离开婚姻对罗女士来说变成了一种现实的可能性时,她的心态也发生了转变,此时考虑分居或者离婚变成了一种解脱,而不是恐惧,这让她能以合理的冷静状态告诉丈夫:如果他不结束那段关系,她就会和他分居。这不是口头上的威胁,不是以此来控制对方,而是她真的会这样去做的。
在发现自己将要失去婚姻时,林先生终于醒悟了。他变得沮丧而焦虑,显然林先生并不想真的离婚,无论这是出于对妻子的感情,还是出于对所要付出代价的计算。
如果一个妻子对于丈夫来说只是一个保姆一样,所有财产都是丈夫的婚前财产,婚后妻子也没有经济收入,只是洗衣做饭照顾家庭,丈夫无需在离婚成本上付出太高代价,那在这样一段不平衡的婚姻里,丈夫换妻子就如换保姆一样容易。
如果一个妻子对于丈夫来说是伙伴关系,经济上也势均力敌,那么丈夫在考虑是否结束这段关系时,就要考虑他是否要伤筋动骨失去一些他不想失去的东西,付出的代价给现有生活造成的影响等等,顾虑一多,反而能让人去权衡利弊,做出思考后理性的选择。
罗女士在婚姻中有表达自己感受,和向对方提出要求的底气,那就是她珍惜婚姻,但却不是依附丈夫而活。不管是感情上和经济上,罗女士的表现,让林先生感到她是出于对整个家庭的未来而去做沟通,而不只是情绪上的发泄。
在直面婚姻中这个令很多妻子抓狂的问题时,罗女士没有崩溃到撒泼打滚,而是从容和理智地应对态度,也让林先生不由刮目相看。
林先生同意和罗女士一起来到我的咨询室,帮助他们从痛苦的经验中恢复过来,并吸取教训进行修通疗愈,还需要一个过程。
这次林先生终于敢直面自己的诚实,他承认和乔女士还未发生过肉体关系,但两人之间已经有了情色暧昧的意味。罗女士要求他把这些事详细的讲清楚,并做出有效的行动。
林先生申请调离到另一个部门,和乔女士不在一个楼层,同时他当着妻子的面给乔女士打通电话,告诉她以后尽量不再联系,因为他要忠于婚姻,不想做任何对婚姻有威胁或者会伤害到妻子的事。以前是他没有守好界限,如有冒犯,还请谅解。
虽然每当林先生坦呈过去和乔女士交往的一些细节,都会让罗女士的痛苦像雪崩一样袭来,但是她选择看见自己的这些情绪,也去分辨这些情绪哪些出于爱,哪些出于对失控感的恐惧和愤怒。
在经历了一段漫长而艰难的过程之后,林先生通过努力重新赢得了罗女士的信任,林先生确信罗女士是自己唯一所选所爱的人。他们都希望这次风波能很快翻篇,两人最终能够恢复亲密感。
罗女士在这段折磨人的过程中,清晰而勇敢的表达了自己的心声,她对自己和丈夫都很诚实,而且她理清了自己的想法和感受,没有被困在疏远和责备的立场上,给了自己的婚姻一次最好的机会,不死缠烂打,坚定有力地适时亮出底线,动用了自己在必要时将会离开的力量。
面对再不堪的情景,都保持平和的情绪态度,即便转身,姿势也一定要优雅。
罗女士做到了。
罗女士的故事向我们展示出:
只有我们在思想和情感上都很清楚自己不能再忍受什么的情况时,才有可能说出自己的心声。而且就算如此,要说出来也并不容易。
要实现这个目标是没有捷径的,随着时间的流逝,直觉会告诉我们什么可以忍耐、什么不能继续下去。只有在我们与难受的感觉作斗争时,才能认清自己的立场从而推动我们去行动和表达。
困难之处在于如何把焦虑趋动的本能反应,和来自身体深层智慧区分开来。如果当前的情境所造成的痛苦大过于我们对未知的恐惧,那么我们就会有勇气以不同的方式表达,并以自己的利益出发来采取行动。
如果要结束一段已经持续多年的婚姻,即使这个念头很清楚,却在付诸行动时,并不能起到百分之百的决定作用。我在咨询中遇到许多这样的人,他们已经得出的结论认为结束婚姻是一个正确而必要的选择,但真要付诸行动时,或者真的离婚后,很多人内心还是会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也许当时我还能试试别的办法?
有人说:既使最美好的婚姻,一生中也会有200次离婚的念头,50次掐死对方的冲动。
完美的婚姻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尤其你当对"完美"的要求甚至超过童话时。婚姻的围城,外面的人想冲进去,里面的人想冲出来,来来往往间,无所谓那种方式不好,哪种更好,只要你明晰自己所求,如愿以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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